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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文苑撷英】倘能从我游
[四川师范大学文学院]  [手机版本]  [扫描分享]  发布时间:2021年5月17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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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逢春日,狮山众芳暄妍,百草滋荣。原想借前人旧题,作《文苑英华赋》。已得几句,无非是“薰风飘飏,霞云叆叇,漫歌《溱洧》,聊舒绮怀”云云,显得滑稽造作。索性真诚随性点,或许还能得三两好句,饭后与朋友做番谈笑。

微格课上,何夕林老师同我们说到《湖心亭看雪》,“‘崇祯五年十二月,余住西湖’,这句话你们读出什么来了?是像‘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’那样,简单记下时间吗?”他说起上学的日子,“三十多年前我考上川师,跟你们现在一样,十八岁,坐很久的火车来成都。第一次上课就是在四教,在这间教室。那时候条件不好,桌椅都破破烂烂的,但在我看来是窗明几净。现在重新装修了,我却觉得有些压抑。”

那时候的川师,如今只能通过些旧照片管窥一二。但旧照片却远不如老师讲述的有意思。

王红霞老师最爱谈的那个老先生,上课从不看学生,只看窗外。操着一口四川话,周末还会叫学生到自己家中从头到尾背《论语》。黄英老师最津津乐道的是杜道生老先生,“他是我的老师,你们该叫他杜祖祖了……”杜祖祖是国学大师,她说到过很多次,每次都是一脸崇敬与幸福,仿佛还是同我们一样的学生。每次说到,积劳成疾的右手就不痛了。后来不用她开口,只看她的表情,我们就知道她又要说杜祖祖了。

刘朝谦老师很风雅,他说以前但凡天气好他都带学生们出去上课,“去风景最好的地方,大家围坐一圈,我就在中间讲。”是槐园的槐花间吗?还是三教的银杏下?抑或是失落的五教?想远了竟想到民国旧事,刘文典在满月下给学生们讲《月赋》。再远些就该到魏晋了。

“崇祯五年十二月,余住西湖”,张岱固然饱藏深情。但“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”倒也不见得就是简单记录时间。何老师随口说的“三十多年前”也颇耐玩味。

每读到“帝高阳之苗裔兮”,便想起文学院里汤炳正老先生的容貌,老师们的讲述也就如在耳际。所有人都在追忆那个学术昌盛、风气开化的年代,一草一木都活了过来。

来到文苑前,我一直想象着,这里的人该是怎样的风致。偃仰啸歌,诗词经赋,风花雪月,宋齐梁陈……我想象在文苑的生活,同朋友诗歌酬唱,海棠社、螃蟹咏、女儿诔……

而如今的我与大多数同学一样,规规矩矩地上课下课,为作业和考试忧心。偶尔有兴致绕点远路,去槐园那边闻闻花香,为锦棠郁柳片刻驻足,但总归是写不出什么《文苑英华赋》了。那个浪漫的年代已经过去了,或许从未存在过,浪漫的始终都只是我们艳羡的遥想,以及老师们深情的追忆。

李国老师常常跟我们说,要看的作品太多,我们现在根本看不完。而徐学龙老师又格外爱督促我们看作品。我最初是信奉读作品的,花了很多时间啃《喧哗与骚动》、《红楼梦》一干大部头。打一开始我就知道,这些作品一辈子大概都看不完,何况还要看出名堂。

活在这珍贵的人间,箕山太远,应试太近。同大多数人一样,我没有浪掷浮名的气概,更没有光照临川的才华,我只能蝇营狗苟。身在文苑,抛却杂念的阅读本就是一种奢侈。

我时时会想到最初来到文苑的日子,那时古代文学刚开始讲魏晋。我仰慕曹子建的《与吴质书》,也用文言给朋友写信。读罢谢庄、左思、庾信,我自己也写《月赋》、《霁赋》、《夕赋》。当是时,最纯粹的我大声诵读最纯粹的诗文,当风临水,春山在望,真好。

闲暇里我同朋友在狮山漫步,说起《红楼梦》,背回目,背《葬花吟》。“你小声一点,别人觉得你神经病呢。”他越这么说,我反而越大声,偶尔做个神经病不也挺好?人影在地,仰见明河,趁着没人我高声诵道,“尽挹西江,细斟北斗,万象为宾客。”“谁写的?”朋友问。“张孝祥。并辔长风,同簟星辰,一瞬睇千秋。”“这又是谁写的?”

“我。”

我胃不好,酒得少喝。但胃痛是拦不住喝酒的。真正想喝酒的时候,连胃痛也痛得颇有诗意。朋友说我喝醉了会一边骂脏话一边喊着什么“辞君一夜取楼兰”。

有回我趁着酒劲问朋友,“你说,何时忘却营营啊?”“忘不掉,怎么可能忘掉。苏轼也就嘴上图个快活,汲汲于功名有什么错吗?”我顿时酒醒。

去年在学校书店买到了何大草老师签名的《春山》,写的是王维和裴迪在辋川的故事。封面还有老师亲题的“随意春芳歇,王孙可自留”。王维大概是活得最安逸的诗人了,既做了大官,也写得一手好诗,日子过得自在舒坦。

在读过《与吴质书》后写的那封信里,我写到:

“予等之学,或时而尚浅,予等之志,或时而不遂,而予等当长抱雅怀,永立文心,寄余生以时年之志,申国学于四海内外,兴百代之文而壮中华,今与汝共勉。”

当年的我哪怕语言鄙陋,却如此赤诚。听说我在写作,老师们都鼓励我写下去。黄英老师说,“要原道征圣,更要真宰寄情,独抒性灵。”于是我也慢慢领悟。

或许很多年后,当我站在讲台上,跟学生说起《湖心亭看雪》,我一样会说到:“三十多年前我考上川师,跟你们一样,十八岁。”我会跟他们讲我们这个年代,说起他们老师的老师的故事。讲杜祖祖,讲王维在辋川中给裴迪写到:“斯之不远,倘能从我游乎?”

 

作者:文学院2019级4班 孙沅   

 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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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辑:王玮